在我国的媒体上,经常能看到关于美国社会零元购、街头斗殴、枪支暴力、和流浪汉、精神病、瘾君子游荡街头的视频。这些视频让行尸走肉、百鬼夜行等成语从成语变成了具体的画面。在治安方面,我国和美国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媒体反复宣传这些,很可能是为了让观众庆幸生活在中国的好。但长居两国后,我发现天上并非没有缺点,地下似乎也有优势。是的,治安差也有好处。
首先,美国的治安造就了更为忍让的社会环境。在北京,我曾遇到一个专车司机,短短十分钟的路程,一路上嘴里和喇叭抱怨不停,就连前车的正常让行也要鸣笛催促。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为了占便宜,骑着左转和直行两道的中线低速驾驶,想看红绿灯情况择道而行,于是被后车鸣笛警示,他还理直气壮地说:“诶,凭什么要滴我?”我心想,这位司机真的应该去芝加哥看一看,以你的体格,我借你五个胆,看你敢不敢这样开车。在芝加哥,有一次在高速上大堵车,我旁边道上的前后车不知道有了什么矛盾,前车直接不开了,一个黑人小哥走下车来,他身着嘻哈,松垮的牛仔裤只提了一半,他一边挥舞着双手笔划,一边走向后车的驾驶室,嘴里振振有词。我第一反应是这两边不会谁有枪吧,我可是在误伤范围之内,快跑,然后并线到了更里面的车道。人们之所以遵守社会规范,是因为受到来自其他社会成员的不遵守规范的后果的压力。治安不好的地方,这种压力一般更大。
其次,街上的流浪汉、瘾君子给普通人警示,督促普通人奋发图强,管理风险。无家可归的生活不是好生活,近距离接触有以儆效尤的效果。看流浪汉的采访,好多流浪汉流落街头之前也是有房有车的上班族,生活的变故加上错误的决定,比如生意失败,家庭破裂,欠医院天价医疗费等等是他们流离失所的原因。他们的现状激励别人形成风险意识,危机意识,也能激发社会其他成员的工作热情。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一定的危机意识是把日子过好的必要元素。我国城市里的流浪汉少之又少,人的生活即使出了大变故,似乎也可以靠亲戚、靠国家,但如果有一天亲戚和国家都靠不住了呢?没有流浪汉的警示人们似乎不常主动思考这个问题。
再次,适当混乱的社会治安能够培养更警惕,更具适应性的青少年。温室中长大的花朵容易过于天真善良,加入一定的街头元素则可以有效矫正这一问题。正所谓“Hard times create strong men. Good times create weak men.(艰难时世造就坚强的人,安逸的时代使人软弱。)”而且不光是心理,身体上也是这样。国内安全的环境对弱不经风的体格没有惩罚,在美国如同丛林社会的街头,弱小可能会让人成为目标。此外,如果一个人能够在差一点的治安环境下安全生活,他可以轻松地在更好的治安环境下生活,反之则不然。就像机器学习需要正面和反面的样本一样,中国社会里的“反面样本”太少了,会影响小孩安全意识的发展。有人会问,如果一直生活在安全的环境里,为什么要发展那么强的安全意识呢?但现实是没有人能保证未来的社会环境一直安全,即使是在中国。
最后,一定程度的犯罪敦促人反思自己的生活选择。在美国的中国人,随时都有回归中国的选项,也有搬家到美国治安更好的区域的选项。中国好吃好喝,生活便利,有更多亲人,还有凌晨两点上街游荡的自由,那住在美国,天天看着周边触目惊心的犯罪新闻,一定会想风险到底有多大,冒这个风险值得不值得。苏格拉底有云:未经审视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美国的社会问题敦促着每位美国移民检视移民生活的一篮子里到底哪些是想要的,哪些是不想要的,照单全收是否值得。
我最近在想,不同人的危机意识有强弱,这种差别有多少是基因决定的,有多少是环境决定的。如果环境没有危机,比如生下来就是富二代,完全没有切身体会危机的机会,那仅凭说教人还会不会发展出适当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