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间,总想起以前的人和事。在我刚到美国时,住的是学校公寓,说是公寓,实际上是乡村联排小别墅。我和室友上学不走正门,抄近路,从客厅另一侧的落地窗出去,穿过草地直奔车站,上学下学,都是如此。每次进入落地窗前,关门都得小心—草地的公共部分由学校统一管理修整,但我家门口有一小片不同于草地的高一点的草,还有白花,就是题图里那样,所以会有小蜜蜂什么的,要小心不能带进家里。
每天都经过高草,从来没关心过高草是什么,以为只是普通的草罢了。生活一天天过去,工作学习,直到第二年我爸妈来美国看望。一次晚餐上,我爸妈闲聊,说我看门口好几天了,怎么看怎么像韭菜,我室友搭话,说对啊那就是韭菜,他爸来美国时种的,说气味大可以防蚊虫。他又说这韭菜确实有效,别说蚊虫受不了,我都受不了。我爸妈听后挺兴奋,说你爸真能干,美国蔬菜贵,现在韭菜都这么长了,这韭菜不割了吃有点可惜。
到那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韭菜,我从小吃到大,现在天天经过却没有认出来。再想起我刚到美国一个月,室友的爸妈来美国看望,我白天上学不在家,估计就是叔叔那时候种的。脑补一下画面,估计是当时叔叔在家待着无聊,又闲不住,于是自己动手种了韭菜。留学生来美学习,家人团聚少,探亲的话像是作客,一个月不到就要回去了。而且人在美国,当父母的不懂英语,好多事帮不上忙,反倒要人照顾。叔叔阿姨一个月多点就回去了,不在身边,但留下了韭菜一天天成长,为我和室友抵御蚊虫侵扰。
没过几天,韭菜就被割了,但韭菜太久不割,已经老了,没法用来炒菜。我妈说这么老只能用来包饺子了,于是包了饺子。但是包了饺子也不好吃,和超市买的完全没法比,老韭菜又干纤维又粗,是我至今吃过的最难吃的韭菜饺子。不过从韭菜的角度出发,它似乎完成了自己的生命轮回。
门口的韭菜,前一年由我室友的爸妈种下,在门口无人问津了一年,第二年又被我爸妈重新发现,这其中好像有一种同一代人之间的默契。不同年代的人有着不同的天赋树。我以前总觉得父辈的人大多数理逻辑不大行,弄电子设备也不大行,后来我明白了这些只是因为不同时代的人只点了适应自己时代的技能点。我姥爷会木工,我姥姥缝纫机贼溜,我妈从小给我织毛衣,我爸虽然一直在城市工作,但大概拥有我无法想象的农业劳动技能。
我爸妈临走时嘱咐我们常割韭菜,我和室友连饭都不做的人,后来自然没有听从。现在不住那个房子已经四五年,但是那一小片韭菜可能还在吧。在密大的朋友感兴趣可以去看看,地址是1939 mcintyre dr。